尚一网讯(记者 葛辉文 胡秋菊)
2022年“五一”国际劳动节,常德市货车司机龙兵喜事连连:获得全国五一劳动奖章,获评全国最美职工。不仅是中国首位获得全国五一劳动奖章的个体货运司机,而且是湖南省唯一上榜的全国最美职工。
龙兵喜获殊荣。 胡秋菊 摄
各大媒体争相报道龙兵,一段两年前的英雄故事被再度提起。2020年2月,在湖北疫情爆发的紧张时刻,龙兵驾驶大货车,前往湖北运送爱心物资,11次、32天,行程1.2万公里。
2020年9月17日,龙兵作为基层代表参加习近平总书记在湖南考察期间召开的座谈会,被总书记称赞为“没有从天而降的英雄,只有挺身而出的凡人”。
踩着“最美逆行者”的鼓点,龙兵在央视《闪亮的名字——2022最美职工发布仪式》、“中国梦·劳动美”庆祝“五一”国际劳动节特别节目中亮相,神采奕奕。
“我只是一名货车司机,从来没想过当英雄,更没想过会获得这么多荣誉。”记者面前的龙兵,敦厚朴实,笑起来还有点脸红。
一个普通的农村小伙,一名个体货车司机,如何成长为人们敬仰的凡人英雄?
从懵懂少年到兵哥哥
青山环抱的桃源县茶庵铺镇茶庵铺村,是龙兵的家。
1985年,龙兵哇哇落地,父亲龙明权、母亲唐云清开心不已。他们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,文化不高,勤劳善良,老实本分,孝敬长辈。对家中独子,他们并没有多大的要求,只希望他做个好人。耳濡目染,龙兵幼小的心灵埋下了善的种子。
进入青春期后,龙兵也有过一段叛逆期。15岁时,读高一的他学抽烟,挨了老师的批评,冲动之下选择辍学,从此离开了校园。那时,姨父谌汉林在当地乡镇站所工作,是家族里最有威信的人,父母便将失学后的龙兵托付给他。
“姨父比我父母严厉多了,那时年轻不理解,心里还记恨他。”姨父怕年少的龙兵走歪路,没少批评他。单位有车,姨父要求龙兵每天把车洗得干干净净。有一次龙兵没有及时洗车,却谎称洗过,姨父一气之下动手揍了他,这让龙兵深深记住了一个道理:做人要诚实,做事不能偷懒。
在姨父的严格管教下,曾经的懵懂少年开始对自己有了要求,强烈地希望一种改变。机会来了,17岁那年,向往军营的龙兵报名参军,进入了改变他人生的大熔炉。
入伍后,龙兵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。姨父还记得龙兵从部队给他打电话:“部队比您的要求严得多,汽车轮胎还得刷鞋油呢!”不过,龙兵下一句话让他很欣慰:“您放心,我会好好干。”
龙兵开始了全新的部队生活:被子叠不好,提早1小时起床,5点开始叠;5公里跑步不达标,反复练习,最终能跑到23分钟以内;驾车习惯难纠正,他跟着师傅从头学,一步一个动作,严格规范。因表现优异,在部队期间,龙兵先后获得连队“优秀士兵”“演习保障先进个人”等荣誉。
在部队时的龙兵。(本人供图)
2003年,龙兵奉命参加洪泽湖抗洪抢险。7天时间,第一次上前线“实战”,战友背上脱的皮、手上打的水泡,大家不畏困难冲锋向前的决心,龙兵至今仍记忆犹新。他告诉记者:“印象最深的是我的班长,一名才21岁的党员,他连续多天奋战在抗洪一线。即使肩膀磨破了皮、已经疲惫不堪,只要险情来临,他依旧强忍疼痛冲在最前面。”这次经历让龙兵对迎难而上的班长产生了极大的敬意。至今,龙兵还在家保存着一只班长赠送的老军号。
“这个兵好学,肯吃苦,不怕脏,不怕累。”龙兵的连长朱和平还记得第一次在桃源接兵时,龙兵个头不高、虎头虎脑的样子。到部队后,龙兵的每一点进步,他都看在眼里。
“在部队的五年,我一生受益。”军旅生活,龙兵除了感激,还有甜蜜的回忆。在QQ上他结识了后来成为他妻子的皇启云,两个人在网上聊出了火花,而聊得最多的是部队生活。“因为他是兵哥哥,我觉得他可靠,特别喜欢他身上的军人气质。”
从努力养家到为险而战
2007年,龙兵退伍。他没有向组织提任何要求,利用自己娴熟的驾驶技术,开始从事运输行业。
十多年来,他开过班车,跑过客运。2009年,龙兵购买了大货车,开始从事长途货运。结了婚,有了女儿,他用辛苦劳动得来的报酬新修了楼房,孝敬父母,扛起家庭的责任。
“那天,我在微信群里看到,常德微善风爱心联盟全城急寻大货车司机,需要运送一批爱心物资到武汉去。当时就毫不犹豫地报了名。”2020年2月11日,正是抗击新冠肺炎疫情的关键时刻,龙兵觉得自己应该出点力。
报名的人就龙兵一个。2月12日,他接了任务准备出门时,对妻子谎称要去帮朋友搬迁厂房。当时对新冠肺炎疫情的恐惧气氛,让他不敢对家人说真话。
“车上了高速公路,发现往武汉方向开的货车只有我这一辆,我心里也有点慌了。”龙兵忐忑不安地行驶在空寂的路上。
既然答应了,再难也得硬着头皮往前开,龙兵说服了自己。行程间多次体温检测、全车消毒,越是临近武汉,车上GPS播报的安全提示就越频繁。因为紧张,除了检测站,龙兵中途没有下过一次车,终于在次日清晨顺利将车开到武汉。
驰援武汉时,正在装车的龙兵。(本人供图)
“到了武汉我才知道,武汉人民是多么需要我们。”龙兵返程时,一名志愿者跑过来问他:“龙师傅,您还会来武汉吗?”看到他期盼的眼神,龙兵坚定地回答:“一定会来!”
按照防疫要求,回常德后龙兵需要隔离14天。他想,若去一次换一次驾驶员,大家都有风险不说,回来都得隔离,不如自己好事做到底,出了事就一个人担着。基于如此朴素的想法,龙兵选择了孤勇前行。先后11次独自驾车前往湖北运送爱心物资,行程达1.2万公里。除了武汉,他还去过宜昌、孝感等疫情重灾地,哪里有需要,就去哪里。
从2月12日离家,到3月14日回家,整整32天,龙兵以车为家,顿顿不是方便面,就是盒饭,洗漱全靠水箱里的一点水,休息时,由于驾驶室密闭,每次醒来被子都仿佛浸了一层水。生活条件艰苦尚且还能忍受,但一个人的孤独,常让他对着电话那头的女儿泪湿眼眶。
龙兵印象最深的是从安乡运送爱心蔬菜的那次。那天,雨雪交加,天气异常寒冷。他将车开进一条乡村道路,待志愿者们将蔬菜装车完毕,已是夜里8点多。由于他驾驶的是一辆载重30吨、挂厢长达13米的大货车,前方根本没有倒车的可能,他只能在雪夜里,慢慢原路倒回。2公里路,倒车竟花了3个多小时。如今回忆起来,他直言:“倒得哭!”直到次日零时过,他才将车倒回大路上。因为下雪,雨刮器几次被冻住,他只能一次次下车用热水去浇,甚至用银行卡一点一点刮。原本5个小时的路程,这一趟,他足足开了12个小时。
“衣服用水一泡,水都成了黑色。”妻子记得龙兵从武汉返家时,身上的外套已脏得不像样。一个多月的驾驶室生活,不能更衣,无法洗澡,人已经面目全非了。而且丈夫还是糖尿病患者,长时间吃方便面,过度劳累可是要命的,她心疼得边数落边流泪。这一个多月,全家人在提心吊胆中度过,父母没睡过一个好觉。
龙兵回家,没有和任何人说起他的经历,他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英雄壮举。因为去过武汉,他甚至被“另眼”相待,连他的车也被人当作不祥物拒之门外。只有天天看电视的女儿夸他,竖着大拇指,说爸爸是个大英雄。
从热心肠到公益人
驰援武汉,似乎是一个偶然,但身边了解龙兵的人都说,这是他性格的一种必然。
刚退伍时,龙兵跑过客运中巴,他对家境困难的老人热情关照并且为他们免票;在外发现本村的迷路老人,还主动送他们回家。跑客运那几年,最后一算账,不仅没赚钱,还亏了本。朋友劝他,亏本生意做不得,他只是笑笑,一如既往。
2019年,龙兵加入了当地公益组织——桃源县九妹公益。“我们每年不定期开展10多次助学与慰问活动,他有时在外跑货运,一定要我们等他,生怕错过了。”在九妹公益茶庵铺片区负责人陈伟珍、唐辉琳眼中,龙兵办事雷厉风行,责任心强,是九妹公益的骨干分子。
2020年,为了参加公益活动,龙兵将一笔5000元的运输业务让给别人,自己贴钱往返300公里为偏远山区瓦儿岗小学送图书和物资。
2021年7月,河南多地遭遇暴雨灾害,龙兵和陈伟珍商量,想为灾区做点什么。陈伟珍考虑到路途遥远,有些犹豫。经不住龙兵的软磨硬泡,最终两人号召大家积极募集爱心物资,短短两天时间,便筹集了25万元物资。7月26日,由龙兵驾驶自家货车,一行9人赶赴河南省新密市,为灾区送去方便面、矿泉水、棉被、84消毒液等19吨生活和防疫物资。卸完物资后,他们决定继续留下来参与灾区救援志愿服务。为了不给当地人民添麻烦,白天吃着自带的泡面,晚上睡在帐篷里,龙兵一个人睡在车上。此次河南之行,所有费用由几名主要组织者分摊,龙兵花去8000多元。
在茶庵铺镇松阳坪村83岁的孤寡老人唐玉田心中,早已把龙兵当成了亲人。老人独居乡间,无亲无靠,龙兵和志愿者一道经常去看望他,为他打扫房屋,铺床叠被,买肉做菜。
4月28日,茶庵铺镇下着大雨。龙兵惦记着上次为老人购买的一块瓷砖小了点,便冒雨给老人送去一块大瓷砖,铺在烤火架上,方便他当餐桌用。见记者要跟随他一同前往,龙兵连忙劝阻:路太差,又远。果真,通往老人家的路全是田埂上的泥泞小道,尽管步步小心,裤腿仍然沾满了泥浆。
老人住的是两间爱心房,龙兵进了屋,试了试瓷砖的大小,刚刚好。他把打包的饭菜放好,叮嘱老人晚上热了吃。又拿起门后的扫把,清扫家门口的垃圾。看着龙兵忙里忙外,老人拉着他的手,激动得哭了出来。
唐玉田老人拉着龙兵的手,向他道谢。胡秋菊 摄
做公益,龙兵从不计较。其实,他一家5口的主要收入来源就是夫妻二人跑货运。疫情之后,货运市场萧条,龙兵收入也大幅减少。去年岳母患癌,巨额医疗费压得俩口子喘不过气,但他开朗乐观,从不和人诉苦。
“能够帮助他人是一种快乐。”龙兵说,他做公益经常带着女儿,孩子每次都很开心,他很享受这种感觉。
从个体司机到货运行业代言人
2020年9月17日,是龙兵难忘的日子。习近平总书记在湖南考察时主持召开基层代表座谈会,邀请全省10名基层干部群众出席,他是其中之一。
与习近平总书记面对面,他向总书记汇报了疫情期间11次驰援湖北的经历,也直接反映了货运行业存在的一些问题。
总书记问得很细。“你的车身有多高?”“报告总书记,3.8米高。”总书记说,之前在电视里看到一个货车司机拉着血浆,到了一个限高3米的地方,车子过不去,最后绕了一圈多花了一个多小时,这种现象要改正。
十多年的货运生涯,龙兵太清楚这个行业的痛点。他提出了加快发展货运信息平台、加强高速公路服务区司机之家建设、为货车司机提供学习平台等建议。总书记对此十分重视,说:“一个时期有一个时期的问题,一个群体有一个群体的困难,我们要重视起来,不断解决。”
近年来,货运行业市场低迷,货车司机群体难稳定。2021年12月,当选常德市第八届人大代表的龙兵通过多方调研,在常德市八届人大一次会议上,提出了《优化货车司机从业环境》的建议。
2022年初,龙兵结识了同为常德市第八届人大代表的李刚,共同成立桃源县鑫龙运输有限公司,联合货运司机抱团取暖,规范发展。虽然共事才短短几个月,在李刚眼中,龙兵是“能做事,能想事,能干事的人”。
近几年来,龙兵先后获得“全国交通运输系统抗击新冠肺炎疫情先进个人”“2020年度十大最美货车司机”“2020年感动交通十大年度人物”等十多项荣誉。2021年6月28日,作为全国仅有的四个代表之一,出席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活动新闻中心组织的中外记者见面会。
近日,龙兵在桃源县参与疫情防控和物流保畅调研。
无意中成了货运行业代言人,“名人”龙兵很乐意。他向习近平总书记反映的问题正在解决,近两年全国建成了800多个司机之家,货运信息平台增多,尤其是疫情之下物流保通保畅,国家出台了多项举措,货运司机工作条件正在改善。目前,龙兵正在筹划,通过成立工作室、建立公益服务机构,及时向各级各部门反映,为广大货车司机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,让行业发展得更好,让更多人看见了解这个群体。
龙兵,从来不是从天而降的英雄,只是那个愿意挺身而出的凡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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